胡小石：谈结构与布白

　　论结体

　　书之结体，一如人体，手足同式而举止殊容。言结体者，首辨纵横。纵势上耸，增字之长；横势旁骛，增字之阔。此每与时代、地域或作家有关。

　　次说偏旁。偏旁有左右上下之分，变化亦无定格。夫结体整齐，此仅后来所尚。古今人结字之差，常因部位之变换而定。王觉斯草书之入神，即以其善于变更偏旁位置也。古者如“子子孙孙”为周器常语。“孙”在今书为左右相配字，而周器铭率为上下相配。初吉之“初”，为左右相配字，而《不娶敦》则作上下相配。休命之“休”，为左右相配字，《师和敦》亦作上下相配。又左右偏旁所占空间之大小，唐以来率与其笔画之多少为正比。汉魏南北朝则多不依此比例。如汉人书“汉”字，水旁虽仅三点，亦与右半大小相等，以对映见疏密之妙，不取平均也。又上下相配之字，上下亦不必相等。唐贤如欧书，多上大下小，若茂树之垂阴；颜书则上密下疏，如高岳之耸秀。

　　次论欹正。后世结体尚平正，至清代之殿体书而极。然是书之厄运，今谈者犹病之。古则不然。周书如《盂鼎》、《毛公鼎》之类，势多倾左。《散氏盘》独倾右，自树一帜。北朝诸刻，如《龙门造象》、《张猛龙》、《敬使君》、《刁遵》、《崔敬邕》等皆倾左，《马鸣寺》犹甚。唐欧书倾左亦特甚。然观者仍觉其正，无不安之感。cdn-wwW.2586.WaNg盖结体以得重心为最要。论书者所举横平竖直者，平不必如水之平，虽斜亦平；直不必如绳之直，虽曲亦直。唐太宗赞王羲之书所云：“似欹反正”者，即得重心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