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本来画文人画的官员业余画家不多,而专业画画的画家要比这些业余画家多成千上万倍。但后者只会画不会写,既可以画又可以写的是前者,中国的画论是他们在写,中国的美术史也是他们在写,加之他们又看不上专业画家。所以业余画家不仅只写他们业余作画的历史,不写专业画家,而且还把专业画家贬得一塌糊涂。写中国第一部画史的唐朝张彦远就说过,自古以来善画画的就只是文人士大夫,民间草根不能画。写第二部画史的北宋郭若虚不仅赞成张氏之论,且说专业画家画的画“虽曰画而非画”。这也为后来写画史的人定下一基调。久而久之,专业画家不要说民间的,就是宫廷的都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中国的绘画史就不知不觉地变成业余画家的画史,成千上万的专业画家几乎被一笔抹去。
但到20世纪初,绘画开始讲科学,留学回来办教育的都是专业性的,反观中国的业余画史,就极端不满了,于是又几乎全部回过头来骂中国的这些业余画家。凡出过国的都骂文人画。康有为骂,陈独秀骂,徐悲鸿骂。鲁迅也骂,尤其骂文人画的不求形似:“一画是眼,不知是长是圆;二画是鸟,不知是鹰是燕。竞尚高简,变为空虚”。他甚至说米芾的米点山水“我看毫无用处”。此论虽属偏激一些,但一国的绘画都像业余之画也的确不是回事。过去画史推崇文人画,专业画毕竟还是绝大多数,20世纪以来国画家都画文人画,专业画家反倒少了。大家都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小品之风炽热,与世纪性的求科学求写实且写实性人物画大增的现实主义思潮相背离。加之20世纪的画家都是学院培养的专业画家,这种对文人画的批评后来直接导致对中国画的批判,上世纪50年代后更激烈,这种时代趋向引起人们对“画家之画”的倡导。最著名者当属张大千。这位现代画坛奇才不仅遍学文人画,也遍学专业画家之民间画、宫廷画、宗教画。他自己就不仅文人画之各家各派皆学,国画之诸画科如人物、山水、花鸟、走兽亦无所不到无所不能。他所谓的“画家之画”,尤如做文章的要做大文章,“所谓大者,一方面是在面积上讲,一方面却在题材上讲,必定要能在寻丈绢素之上,画出繁复的画,才见魄力。如果没有大的气概,大的心胸,哪里可以画出伟大场面的画”。张大千直到85岁临终前所画的最后一幅画,竟是一幅10米长1.8米高细节无数又泼墨泼彩的《庐山图》!
看来,文人画的长处应借鉴,画家画的专业性更应强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