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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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傣家女(国画)马振声

  “守其神,专其一”,神之谓也;“和造化之功”,意之谓也;“假吴生之笔”,笔之谓也。“神”“意”“笔”此三言为“写意”之法则。“向所谓意存笔先,画尽意在也”此二语为“写意”之目的。

  当前,写意画风靡中国画画坛,良莠不齐,真假难辨。至于何为“写意”,更是思想混乱、概念不清,可谓仁者智者各执一端。有的把水墨等同于“写意”,有的把“写意”对应于“工笔”,更有把涂鸦视为笔墨,把“不似”当做传神。写意之真谛,不是用语言容易说清的。仅以本人的学习、实践的粗浅体会,梳理成文,试作解读。

  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论顾陆张吴用笔》中说:“吴生何以不用界笔直尺,而能弯弧挺刃,植柱构梁。CDN-WwW.2586.wanG对曰:守其神,专其一。合造化之功,假吴生之笔,向所谓意存笔先,画尽意在也。”我以为这段文字是对中国画“写意”二字较为确切的注脚。

  中国书画的“写”,既是一种“书写”的行为动作,更是一种心理状态。正如张彦远所说:“意不在于画,故得于画矣。不滞于手,不凝于心,不知然而然。”宋代米友仁说:“泊然无著染,每静室僧趺,忘怀万虑,与碧虚辽阔,同其流荡。”清代石涛说:“求之不易,则举笔时,亦不易也。故有真精神出现于世,空山无人,左右都散,独坐无事,弄笔为亦快。”这均是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的一种超然物外的精神状态。

  “夫欲书之时,当收视反听,绝虑凝神,心正气和,则契于玄妙。”这是唐太宗李世民依靠修身养性调整心理状态,以达到“思与神会,同乎自然,不知所以然而然矣”的境界。以癫狂著称的唐代书法家怀素,则是借酒畅怀以排除自我心理的障碍和外界事物的干扰,“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以达到“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超常发挥的神奇效果。据说吴道子也饮酒,他作画时能够:“弯弧挺刃,植柱构梁,不假界笔直尺,虬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数仞之画,或自背起,或从足先,巨壮诡怪,肤脉连结。”这是何等的恣意纵情,出神入化,挥洒自如,淋漓痛快!吴道子“守其神,专其一”达到了天人合一、心手双畅的无我之境。神假天造,这是虚灵玄妙的神明之力所为!

  “神”,是宇宙之主宰,人的灵魂。守其神、专其一,岂独画也?凡事之臻妙者,必聚精会神;如庖丁之发硎,郢匠之运斤。若神不守舍,必然是“效颦者徒劳捧心,代斫者必伤其手。”“意旨乱也,外物役焉。”孔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此“道”,大小无边际,深远无尽头,“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神之灵”和“道之妙”互为契合,是为“心源”。或许我们用语言难以表述这玄奥的内容,但是这种“物冥玄化”的境界是真实存在的。每一个艺术家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都曾有过这种玄妙的体悟,并在自己的心灵深处追求着、期待着。这种发自“心源”的自然神秘之力,才是真正属于“艺术”的至关重要的那一部分。正如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所说:“它不得不肯定有一种特殊的心灵活动做产生它自己的来源。这在古代叫做‘心里的或超级的想象’,在近代较常用的名称是‘直觉的理智’或‘理智的直觉’。”法国雕塑家罗丹说:“如果宗教不存在的话,我要创造一种宗教。真正的艺术家,总之,是人类之中最信仰宗教的。”他将这种神秘美妙的自然之力解释为宗教信仰。这种朴素而无穷无尽的大自然的创造力,见用于神,藏用于人,需“尊而守之,强而用之,无间于外,无息于内”。不由人左右,只有在“忘我之境”,才可如天之造生,地之造成般的出现于墨迹笔端。《菩提心论》有云:“妄若息时,心源空寂,万得斯具,妙用无穷。”这种“神人假手”,有如神助的“不知其然而然”的神来之笔,恰恰是自古至今那么多天才艺术家所痴迷而向往的“写意”之魅力所在。

  在内得于心源之神,在外合于造化之功。凝神遐想,妙悟自然,是谓“山川与予神遇”,所以“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郑板桥题画有云:“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这种触景生情、勃然心动所产生的欲画之意,同时在心里已经形成了既朦胧又具体,被精神改造过的“造化之功”——意象。用克罗齐的话说,心灵主动地将形式赋予原来杂乱无章的感受或情感之上,从而形成意象。艺术是心灵活动的表现,是在人们内心完成的。如郑板桥所云:“其实胸中之竹,已不是眼中之竹也。”意象,可谓“守其神,专其一,和造化之功”的结果。

  “守其神,专其一,是真画也。”张彦远又云:“死画满壁,曷如污墁;真画一划,见其生气。”真画者,在于守神专一有真精神出现;而一划者,在于意明笔透,以形传神,神完气足,充满生机。“气韵雄壮,几不容于缣素;笔迹磊落,遂恣意于墙壁。”此吴生之笔是也。形因气而生,笔由骨而成,“气韵生动”“骨法用笔”,据此二法可落笔而成形。“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所以,“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也。”故张彦远云:“是知书画之艺,皆需意气而成。”可知气韵在“写意”中的用笔造型之重要意义,这是中国画“写意”独特的造型观念与造型方法。郑板桥所云:“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此时的胸中之意已变成笔下之趣,此乃“吴生用笔”之所为。

  吴道子的生花妙笔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张彦远说“当有口诀,人莫得知”,我以为在他成功的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和努力!至少有两点:其一是“格法”。清代唐岱《绘事发微》写道:“气韵与格法相合,格法熟则气韵全,古人作画岂易哉!”所谓“格法熟,则气韵全”,熟悉事物的规律和法则,才能做到得心应手,“率志委和,理融情畅”,不为物使,不为形役。“致知格物”或通过师徒口传身授;或传移摹写以继承前人的经验,更重要是通过在现实生活中的写生,学习、研究造化之“理”“法”。是知“气韵全”必“格法熟”,格法是“以气韵求其画”的前提和现实基础。其二是“用笔的功力和修养”。关于用笔,宋代郭思“论用笔得失”“凡气韵本乎游心,神采生于用笔,用笔之难断可识矣。”毛笔是根据传神写意的审美理想创造的中国特有的书写工具。书,乃玄妙之技,“惟笔软则奇怪生矣”。中锋用笔,万毫齐力,体现大中至正的理念。势出八面,气象万千,用笔以应造妙玄微之变。“所以意存笔先,笔周意内,画尽意在,像应神全”。石涛说:“在于墨海中立定精神,笔锋下决出生活。”在笔墨中能尽其灵,又足其神,既要靠天资蒙养,更要有功夫、生活。

  “守其神,专其一”,神之谓也;“和造化之功”,意之谓也;“假吴生之笔”,笔之谓也。“神”“意”“笔”此三言为“写意”之法则。“向所谓意存笔先,画尽意在也”此二语为“写意”之目的。总之,“写意”之道,无外乎张彦远所云这三言两语而已。深谙于此,“写意”之理明而法尽也。(作者:马振声 为人物画家、中央文史研究馆书画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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