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人文俱风流
滦南的文化，既源远流长又有空群之叹。以清代民国书法绘画为例，“京东八家”中竟有四位出自滦南。他们是闫德生、张石楼、张灿、张凤翔。在京东乃至北方的书画史上，他们以卓越的创作，在清代民国占有重要的地位。
滦南县城倴城以元代那颜倴盏而闻名，元代遗址至今还清晰可见。那原是个马革裹尸的城池和战场，数百年后铸剑为犁，“往日遗镞地，今朝种瓜田。”靠滦河冲积肥沃的平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灵秀儿女。该县最鲜明的地域符号也跟文化有关，比如人们耳熟能详的两个人物：评剧的创始人成兆才和民女杨三姐。杨三姐告状的故事以戏剧、电影演遍了全国，传颂至今。
那么作为文风兴盛的地方，其书法绘画又是怎样享誉全国的呢？
我收藏了一幅书画扇面，正面是闫德生的幼竹，背面是张泰来的书法。这张泰来曾出入朝廷，交游重臣。现在存世的一个书法条幅，作者是张泰来和乾隆开“千叟宴”时的汉大臣领班稽璜。这稽璜是乾隆身边的一品大臣。我曾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参观正在展出中一批宫廷精品力作，其中有一幅郎世宁画的纯白色的猎鹰，是地方官捕来送给乾隆的，他命郎世宁精心画出，在这幅画的右上角，竟有稽璜数百字题跋。这样一位重臣，和我冀东书法家在同一张宣纸上创作，便确知了我们这里的书法家与宫廷书画家之关系。
另外，从社会职业上看，张灿是八旗官学汉教习，与乐亭崔、刘、张、史四大家族的崔溥泉交游唱和，惺惺相惜。cdN-wWw.2586.waNG他在一幅《博古图》上的跋言：“溥泉世台方家画古董花为精妙入神，人有空群之叹，兹时嘱弟为之，不敢自匿形秽，布鼓雷门，定知哂我之效颦也。”而崔家便是皇亲。张石楼有史料可查，说他为恭王府画师，在府中以作画供奉多年。闫德生、张灿皆有作品数幅署“臣”字款，表明他们的作品供奉过朝廷。至于张凤翔，是光绪壬寅科举人，做过清代邮传部主事，更是朝廷中各部行走的官员了。
以上所述，可以定性滦南书画家的宫廷血统。正因为如此，也成就了这个创作群路子正，站位高，风格稳等诸多传统书画的优良品质。
“京东八家”也如“扬州八怪”画派一样，未见得是精确的八个人，而是一个历史时期地域性的创作群体。民间传说，这一带有八个人的作品曾进贡到朝廷，并得到认可，“京东八家”说法由是而来。
山海关是东北出入中原的咽喉，东北与中原文化的交流源远流长。特别是冀东文化直接在东北扎根，“京东八家”的戴克昌、邵丹泉都曾在沈阳作画，引领画坛潮流。他们的作品大多流落在东北民间。鲁艺的前身是东北美术专科学校，创始人是丰润人孙玉泉。像齐白石创办北平艺专一样，孙先生是东北近现代美术教育的先驱。滦南县的张石楼(逢隆)，更是闻名东北。他后期生活的基地是营口(清代称营川)。当时那里是东北的商埠、出海的通道。近年有东北人主编的《古代辽东书画》，把张石楼归为辽东画派的领袖。他的作品，颇受日本人喜爱，改革开放之前，便有精品《浔阳送客》被日本人以重金买走。闫德生早期作品，常署名“古北平闫德生”，他的作品近年也常见诸山东、辽宁、吉林地方拍卖会，可见其艺术活动和作品传播范围也颇为广泛。
改革开放后，山西运城一位学者乔晓军补编了我国最权威的书画家辞典，即《中国美术家大辞典》，滦南四位画家全部入选，这是滦南画家第一次集体进入全国美术史册。
滦南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它交汇了草原文明和农耕文明，具有了兼收并蓄的文化情怀。我国的油画大师靳之林先生说，他们的作品构成了一部完整的地域美术史，指出了他们创作的典型性和代表性。他们的艺术成就有以下几点：
一、他们四人都是诗书画印冠绝当时，闫德生、张石楼、张灿、张凤翔，不仅写一手古意盎然的好楷书，且真草隶篆都见功夫。张灿的行书樯风阵马，大刀阔斧，汉隶写得蚕头燕尾，金石味十足。闫德生制印，上接汉风，下承明清流行，我所见到的印章有数十枚之多。张凤翔更是以文学功底见长，他存世的《滦县志跋语》《游横山偏凉汀石佛大觉二寺》等文章，令人感触到乱离民国的伤心情怀，回肠荡气，说他是一代文坛领袖，不为过矣。
二、影响当时，传承至今。这几位书画大家，交相辉映，自成风格，当年门下追随者便很成气候。如闫德生大弟子王法义，张石楼的弟子王润身风格酷似其师。至于后来，在这片精神的牧场，后学相因，辈辈传承。比如在全国都很有名气的滦县籍画家宣道平画的《竹石图》，无论是构图还是笔墨，都能寻见闫德生的影响和痕迹。近年有识画者评说闫德生画竹：“闫德生的竿子，郑板桥的叶子。”各有千秋，这或为溢美之辞，但史树青先生生前确曾指点着闫德生的竹子说：“比董寿平画得好。”2004年我留下了他这段评价的音像资料。更值得一提的是，张凤翔画艺嫡传四代，其子张钟沂为靳之林先生的滦县中学国画老师，画艺精湛。张钟沂之子张运鼎是靳老的同学画友。张凤翔的四代长孙张乙明现任辽宁省大连普兰店市市长，颇好翰墨，多有心得。靳之林先生称赞说：“四代书画世家，实不多见，当为京东书画界之佳事美谈。”
滦南县的历史文化名人除成兆才外，还有皮影大王张绳武和乐亭大鼓代表人物靳文然。解放后，该县文化名人辈出，古文字学家裴学海，油画大师靳之林，国画家秦皇岛市美协主席贾克里，著名书法家张飚，将军书画家赵兴发，现任县委书记、唐山市书协主席张国栋都是这块土地上的骄子，他们薪火相传了清代以来的文风，也发扬了滦河流域文化的精髓，与闫德生、张灿、张石楼、张凤翔等先贤一道，成为数百年文化历史长空的耀眼明星。
古人有诗云：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正可概括这片百年风流的土地，也更显现出滦南文化人的潇洒。
(本文为《滦南古近代书画集》序言，本报有删节)（张哲明）